一个壮锦“沙包”的传承故事

　　“这个是‘沙包’，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是壮锦图案的收集品。‘沙包’里的图案都是从民间收集来的，非常珍贵……”近日，记者走进丘北县锦屏镇中心小学校，在学校收藏室里发现一个精美的丘北壮锦图案包。

　　据壮锦图案包捐赠者赵丽介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跟母亲杨菊祥整理旧物，发现母亲的嫁妆箱底压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惊奇之下她把小包裹抽了出来，问母亲是什么，母亲很慎重地把小包裹拿过去，一边用手掸了掸灰尘，一边用嘴轻轻地吹着。那谨慎的模样更是引起了赵丽的好奇。母亲说，这是个老物件，是赵丽的外婆张氏留给她的纪念品。赵丽母亲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打开包裹，只见包裹里是一本旧书模样的物件，难道是族谱?赵丽见母亲小心翼翼地吹掸着“书”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母亲说，这是壮族“沙包”。赵丽一听更奇怪了，什么是“沙包”?是做什么用的?为何母亲会如此郑重对待?

　　而听完母亲的讲述，赵丽的思绪似乎也穿越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眼前仿佛看到一个美丽的壮族少女，正在阁楼上绣着精美的壮锦。

　　民国末期的丘北县官寨乡白马村，土匪横行，老百姓苦不堪言。赵丽的外婆张氏就生活在那个年代，生活在那个地方。

　　张氏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她从小长得聪明伶俐，十几岁就长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十里八乡的大户人家都来说亲，一些土匪头子也谋划着要来“抢亲”。家里根本不敢让张氏出门，于是外曾祖母就天天教她绣花，张氏心灵手巧，才一年多的时间就把一般的绣花技术学会了。于是外曾祖母又叫她学壮锦，并把自己珍藏在“沙包”里的图案拿出来给张氏学习，张氏学得很快很好，她按照图案把壮锦编织成衣裙、包包等，这些东西都是村里其他女孩争相模仿的绣样。

　　张氏20岁时，家人把她许配给邻村的一个杨姓人家，两家门当户对，夫妻二人郎才女貌。有祝福他们的，也有嫉妒他们的，更引起那些土匪的嫉妒与眼红。

　　在张氏生下大儿子不久，丈夫在一次外出途中被土匪杀害了。张氏伤心欲绝，娘家人心疼她，想把她接回来，可是婆家不让走。婆家为了不让张氏改嫁，也防着土匪来“抢亲”，时时刻刻派人跟随保护。张氏失去了自由，加上张氏从小不会做什么农活，只好一天天在家里绣壮锦。她把壮锦制成“小被”、“背面”，绣在嫁衣上，然后让家人拿到街上去卖，非常受欢迎。张氏就这样靠卖绣品贴补家用。

　　杨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十几年前就被“抓壮丁”，一直杳无音信。有一天他突然回来了，为了传宗接代，杨家老人们就想着“叔配嫂”，又把外婆张氏嫁给了杨家的小儿子，第二年，张氏生下女儿，就是赵丽的母亲。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没想到解放前，外公被国民党抓过“壮丁”，又当“逃兵”，几年后当赵丽的外公回来时，张氏已失去生育能力。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赵丽的外公又和邻村的一个女人另外组成了家庭。张氏只好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她每天绣着早已无人问津的壮锦，50多岁时视力就模糊了，在赵丽母亲只有13岁的时候，张氏离开了人间。遗憾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教自己的女儿绣壮锦。临死前，她对儿子和儿媳说，要好好对待妹妹，以后为她找一个好人家，她留下的两套纯银嫁衣和“沙包”也要留给女儿。后来，赵丽母亲出嫁的时候，赵丽的舅舅和舅母就把两套纯银嫁衣和这个“沙包”当做嫁妆给了赵丽母亲，要她传承下去。

　　赵丽母亲讲完这个埋藏在心里的故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赵丽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外婆张氏要把这些留给你，那个时候财产不都是留给儿子吗?赵丽母亲说，以前壮锦不仅是壮族人民日常生活中的用品和装饰品，编织壮锦更是壮族妇女必不可少的“女红”。壮锦是女子的相亲之物，编织壮锦技术的好坏关系到壮族女子的终身幸福，编织得好才有可能嫁到一个好人家，编织不好会被嫌弃。所以壮家女孩到了十一二岁就会由自己的母亲手把手地教编织壮锦，哪家有什么好的图案或绣样都是自己珍藏，不会拿出来分享。

　　据考古证实，壮锦始于汉代，明清时发展到用多种色彩的绒线编织，才使壮锦呈现出绚丽的色彩，虽为皇室贡品，但平民百姓亦可享用。壮锦被历代封建王朝列为贡品进献，同时也是壮人居家、走亲、馈赠、嫁女的必备之物。

　　当我们一页页地翻看“沙包”时，发现“沙包”里面的纸张做法考究，颜料鲜艳，哪怕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也没褪色。“沙包”里的图案大多是以几何图形装饰为主的连续纹样，也有以花卉为主题的组合纹样、以虫鱼鸟兽为主题的纹样等等。这个“沙包”里的图案精巧，色彩绚丽，不仅绘制精美，而且设计巧妙。它的中间还有暗格，用来收藏绣品，小格用来收藏针线，中格用来收藏未绣好的半成品，大格用来收藏较大的绣品和绣样。

　　看着这个古色古香的“沙包”，我们不得不感叹老祖宗的智慧，他们根据天地万物的形状就能绘制出这么精美的壮锦图案包留给后人。虽然现在我们不再把壮锦当做相亲之物，“沙包”也不再是传家宝，但是，壮族人民的生活用品和装饰品依旧沿用这些古老的壮锦图案，壮锦在传承中依旧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壮家女子。如今，她们编织出各种各样的现代壮锦，让这门技艺得到了传承和发展。(熊启鑫 赵丽)